如果说麦当劳肯德基必胜客在全球到处开店是一种食物的殖民。
那么pho、kebab、海南鸡饭、dim sim、momo(藏式饺子)、甚至是清迈王和清真寺集市上一份味道正宗的云南炒饵块,就是一部食物的逃难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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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和朋友说,越南河粉真是一个逃难食物。随着越南人近代的颠沛流离传播到全世界。
然后想起来一个地狱笑话,一个北越人要去美国留学前,他的祖母嘱咐他:到了美国去越南餐馆吃饭千万要注意自己的北越口音,要不然可能会被打出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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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墨尔本的时候,boxhill那一片盛产好吃的越南粉。我和朋友经常去那里吃越南粉作米线平替,以慰藉思乡之情。
朋友曾说:感谢越南人,要不然我都吃不上这口粉。
我说:你该感谢胡志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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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一个朋友在欧洲玩,自我介绍说来自青岛。对,就青岛啤酒那个青岛。
傻逼白人问:为什么中国会酿啤酒呢?
朋友答:因为那里被德国占领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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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baden-baden,当地人老自豪说:咱们这个城市啊,二战都没有被炸过呢,保留了最多德国的老建筑。
我:你猜全世界保留最多德皇威廉二世时期建筑群的地方在哪里?在中国青岛。啊,对,因为那里被德国占领过。
*和食物无关,但太地狱了 就是想没品一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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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第一次学到momo🟰藏式饺子,是十几年前在尼泊尔,那时我被分到了博卡拉一个藏族 *的儿童福利院工作,周围都是藏族人社区。
那些来自mustang地区的小姑娘在路过momo店时总会贪婪的多看两眼。说实话我也饿啊,后来索性买了大家一起吃。
在那里一个月,别的没学会,就学会momo了。
今年夏天在瑞士山脚下的一个小镇里,早晨八点,晨雾湿漉漉。居民区里空无一人,雪山在近处伫立。街角孤零零立着唯一的一家店,招牌上写着:momo。再走近,下面是藏文和他们的风马旗。
那一刻我眼睛瞪大,很难想象他们是怎么走那么远,从世界一端的一座雪山脚下来到世界另一端的一座雪山脚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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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上学赶作业熬通宵时最大的慰藉就是下楼去背后巷子里买个kebab,一根顶两顿。
一直以为这个东西是土耳其特产,最近才知道这东西是二战后在柏林打工的土耳其移民发明的。
二战后德国劳动力严重匮乏,于是就从土耳其大量引入青壮年劳动力。在工厂干体力活的土耳其移民们就根据传统的土耳其餐发明了这个kebab。传统的土耳其餐是肉、菜、面饼摊在盘子里慢条斯理吃,要赶路的工人灵机一动,面饼卷一切,kebab诞生!
所以,你只能在柏林吃到最正宗的土耳其烤爸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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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初去马来西亚玩,就很好奇:为什么马来西亚和新加坡到处都是海南鸡饭和海南咖啡,而在真正的海南却根本没有海南鸡饭?!!
一百年前来自海南的人们下南洋赚钱,去得晚了 赚钱的营生都被广东人福建人占尽,海南人只能去做餐饮。
而海南著名的文昌鸡,此时就成了海南人在外谋生的人招牌。他们挑着竹篮,一边放着白斩鸡,一边装着淋着鸡汁的饭团,就有了最初的“海南鸡饭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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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泰国北部的首府清迈,古城附近有一处王和清真寺。
从13-18世纪,云南的回族马帮赶着马匹来回穿梭在云南-缅北-泰北的路上。清迈渐渐成了他们的聚集地,20世纪之前,他们曾经在清迈城里总共建造过四座清真寺。
上世纪中叶的动荡让很多云南人逃到了国境的另一边,他们带过去的不仅是自己的生活方式,更是家乡的食物。
所以到今天 在王和清真寺附近的集市上,你会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大理巍山还是在清迈,那乡音 那微信支付 那碗一模一样味道的饵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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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云南老乡不止在泰北,在缅北也很多。康姆士乐队主唱永驻,我第一次听他唱歌 差点一口水喷出来,很久没听过这么正宗的云南普通话了。
他的爷爷是龙陵人,当年跟着国民党军队撤到了缅北腊戍,一个离云南边境线不过一百多公里,却永远跨不回来的地方。
*在这里我要说一下,电诈真不是这些云南老乡在搞,我们云南老乡只会占山为王收点鸦片税好吧。是哪几个地方的在搞我不说 省得又讲我开地图炮。
书归正传,那边的云南人就挺多的,口味也挺家乡的。家到什么程度呢?
我朋友的单位和那边有合作,有一年雨季,菌子在云南这边刚上市。他在那边的一个小头目那里吃饭,小头目说:多吃点,莫客气,你面前的这盘菌子,是中午我才让人从云南那边带回来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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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实处于边疆的食物,它的流散是双向的。
前面这些说的都是向外的流散,但还有向内的流散。
比如说在大理的宾川,有被认定为中国最古老的朱苦拉咖啡老树。那是1904年法国传教士从越南背进来的。
再比如说在梅里雪山和怒江之间的茨中,有一座天主教堂,教堂的葡萄园里种着一种酿酒的葡萄。因为虫害,这个种类的葡萄在它的发源地欧洲已经绝迹,却因为当年传教士的口腹之欲在万里之外的雪山峡谷中留了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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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依然不喜欢吃饭,吃普通饭浪费人生。但想到每一种食物背后颠沛流离的故事,它们是如何穿越大半个地球和若干世纪出现在我面前,就觉得,这饭还是值得吃一吃的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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